第3章
「可不是。」
他伸出手，攬住了姜母的身體，又招呼黎嘉美走到他身邊，將她也緊緊地摟住。
我看著他們三人，上樓回房，簡單收拾幾件我的必需品，決定搬出去，搬到我自己一個人的家。
誠然，我因姜老爺子回來了。
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，我覺得大可不必留下來。
8
親生父母家對我而言，陌生而遙遠。
他們不歡迎我，我也沒有融入他們生活的期待。
對於姜家，我也已經幫助真千金回歸，讓他們全家團聚。
我自當事了拂衣去。
我掙了大把房產，又不是沒地方可去。
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裡，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教育城項目，忙得連軸轉個不停。
仿佛連眨眼的時間都成了奢侈。
偶爾在公司會議上遇到姜父，他都特意留在最後，叮囑我注意身體。
他會叫鍾叔給我帶來王姨煲的湯水，會叫司機在我加班到深夜的時候送我回家。
兩個月後的一個周末，我終於松了一口氣，暫時放下了繁重的工作。
姜父親自開車把我接回姜家。
因為是周末，姜雨時也在家。
看到我，他一路小跑著過來，像個被主人拋棄的狗子，可憐巴巴又委屈。
「哥，你好久都不來接我了，也不送我。」
姜父呵斥他「胡鬧」。
「別給你哥添亂，他現在忙得休息時間都沒有。」
我看著姜雨時瞬間噘起的嘴，唇角勾起一抹輕笑。
「明天你就十八歲了，你去學車，拿到駕照的那天，哥給你買車。」
姜雨時頓時歡呼起來，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。
姜父站在旁邊，和我一起笑看姜雨時為選哪輛車苦惱。
忽然，我們似是有感應般同時抬頭。
黎嘉美站在樓上，靜靜地看著我們。
姜父向她招手。
「哥哥回來了，怎麼不打招呼？」
然而，黎嘉美卻倏地後退，像是被突然嚇到一樣。
她猶豫了一下，才小聲地喊了一聲「哥。」
我注意到她的異常，卻也沒有過多關注。
我並不欠她的。
讓她失去真千金生活的，是她母親和姥姥。
而讓她回歸豪門，則是我一手促成的。
我們同齡，都是成年人了，完全可以決定自己人生的走向。
鍾叔給我送飯的時候，會和我說一說家裡的事情。
我知道，黎嘉美和姜母相處得並不愉快。
或者說，她和姜家所有人都相處得不愉快。
我不理解，也不關注。
我隻是回來給姜雨時過生日，而已。
所以，我也禮貌回應黎嘉美的招呼，僅此而已。
我沒想到，兩個月不見，姜母竟然破天荒地關心起我來。
她問我是不是快畢業了？畢業後還繼續深造嗎？是留在國內還是出國？以後學業繁重了是不是就顧不上工作了等等。
眼看姜父的臉色陰沉得就要滴出水來，姜母依然在喋喋不休說個不停。
「驀青還是學生呢，還是要以學業為重……」
對姜母的每一個建議和問話，我都是回答「好」，或是「您說得對。」
一頓飯，隻有姜母吃得心滿意足。
在姜父憤然離席，姜母追上去後，我看著黎嘉美眼中的幸災樂禍，緩緩飲下杯中美酒。
這個真千金有點意思呵！
姜雨時倒是氣得臉紅脖子粗。
他恨鐵不成鋼地給我倒滿酒。
「哥，你，你，這，你還喝！」
我摩挲著酒杯，心中暖流湧過，看來這傻白甜不傻，也聽得懂了姜母的言外之意。
姜雨時越焦急，我心中越熨帖，臉上笑得越愜意。
姜母莫非真的以為，身世已經水落石出，我這個冒牌假少爺就該如同喪家之犬灰溜溜滾回自己家。
她可能不知道，我手中不僅持有姜家集團股份，我還經營著完全個人所有的連鎖酒店。
她更不知道，姜老爺子為了彌補她和她母親偷龍轉鳳事件的過錯，將一個工廠作為補償交付給了我。
即便我不是姜家少爺，我也已足夠強大。
我完全不在意姜母的這些小心思。
更沒把黎嘉美的敵意放在心上。
就算是看在姜雨時的面子上。
我沒想到，我已經如此配合姜母了，她母女二人竟然還是在姜雨時的生日宴上鬧了一場。
9
姜雨時的十八歲生辰宴，當地名流齊聚。
宴會廳內，音樂悠揚，花香襲人，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奢侈與尊榮的氣息。
我看著身穿定制西裝的姜雨時，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喜。
熱鬧的宴會在生日蛋糕被推上來那一刻達到了歡樂的巔峰。
姜雨時站在蛋糕前，等待著眾人一起為他慶祝這個特殊的日子。
然而，就在姜雨時舉起刀叉要切蛋糕時，姜母突然把身邊的黎嘉美推了出來。
她向在場眾人宣布，黎嘉美是她的親生女兒。
這一消息猶如平地驚雷，在宴會廳內炸開。
賓客們議論紛紛，驚訝和好奇的目光在姜母和黎嘉美之間來回穿梭。
「看起來是真的，兩人站在那裡一看就是母女。」
「她說抱錯，那被抱錯的那個……」
姜父顯然也沒想到，姜母會在這個時候曝出「家醜」。
畢竟，姜母當年遺棄女兒，並偷別人家兒子的性質很惡劣。
盡管我的親生父母為了黎嘉美的幸福決定不追究責任。
可事實擺在眼前，姜母的確碰了不該觸碰的。
為了姜母的名聲和黎嘉美的將來，姜父聽了姜老爺子的建議——
把黎嘉美送到國外的姑姑家。
對這個可憐的侄女，姑姑格外心疼。
她在得知這件事的第一時間，就迅速為她辦理了國外大學的入學手續。
這件事情姜母是知情的，而且也同意了的。
當然，黎嘉美也是。
可現在，姜母卻當眾自曝家醜。
「當年，我抱錯了別人家的孩子，卻把親生女兒弄丟了，讓她在外面流浪了這麼多年。現在，我終於找到了她，我希望能夠彌補……」
姜父厲聲打斷姜母的話：「夠了！今天是雨時的生日！」
姜父把姜母帶下去。
離開前，他愧疚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看著姜雨時失魂落魄的樣子，心底的怒氣怎麼也發不出來。
「各位來賓，各位朋友，非常感謝大家來參加雨時的成人禮，蛋糕已切好了，請，請。」
服務生穿梭其中，為來賓送上甜美的蛋糕。
賓客們知道姜家在當地的地位和聲望，也明白這種家醜內含隱情，不宜外揚。
於是，他們紛紛舉杯，祝福姜雨時生日快樂。
我領著姜雨時，和大家舉杯共飲。
氣氛漸漸恢復到了之前的熱鬧。
忽然，宴會廳外傳來一陣喧囂。
我不禁一個頭兩個大。
今天的這個生日宴到底還能不能安生過了！
我一邊安撫亦步亦趨跟著我的姜雨時，讓他別怕；
一邊和賓客寒暄著，保持場面上的熱情與和諧；
一邊派人去查看情況。
我沒想到，竟然是姜老爺子和遠在國外的姑姑一起來了。
「驀青，來，來，來，過來。」
姜爺爺熱情地呼喚著我。
我快步走到他的身邊，他一把摟住我的肩膀笑了起來。
「爺爺在海邊打漁，都聽到你的教育城項目咯。」
我微微一笑，心中卻不禁有些疑惑。
姜爺爺不久前才回來一趟，怎麼像是第一次得知教育城項目的消息呢？
但我轉念一想，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。
他一定是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情。
他特意這麼說，一方面是為了給我撐腰，讓我在面對質疑和挑戰時能夠有底氣、有自信；
另一方面，也是為了借此機會向賓客們展示他對我的支持和信任，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對我的看重和期望。
即便眾人知道我是被抱錯的假少爺，也不會影響到我分毫。
於是，我笑著應下。
「都是爺爺教得好。」
賓客們也紛紛湊趣，稱贊姜爺爺的英明與智慧。
姜爺爺笑著看過來，欣慰又感慨。
「驀青是我一手帶大的，最像我。」
10
生日宴的喧囂如潮水般散去。
送走最後一批賓客，姜爺爺轉過身，目光在姜母臉上停留了片刻，落在了黎嘉美身上。
「你姑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學校，過幾天就跟姑姑出國吧，年輕人要多讀書，才能長見識。」
姜爺爺的語氣很嚴厲。
「你是我姜家的女兒，代表我姜家的體面，待你學成歸來，家裡自然會安排好你的人生。」
在姜爺爺銳利目光的注視下，黎嘉美順從地點頭。
一旁的姜母似乎有些不滿，她想開口發表看法，卻被姜父攔住了。
姜父瞪了姜母一眼，神情中閃過一絲疲憊。
「閉嘴，都是你惹的好事！現在還想怎麼樣？」
姜母愣了一下。
瞬間，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在她的面頰上，顯得格外悽涼與無助。
然而這一幕，卻惹怒了姜爺爺。
他一拍桌子，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。
「哭什麼？
「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沒數嗎？」
姜母的身體一顫。
姜爺爺卻並不打算放過她。
「明天，你去和驀青的父母道歉，親自去。
「今晚的事情，若非驀青處理得當，集團股票的損失有多大你們想過嗎？
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？你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害了整個家族嗎？」
姜母的身體再次顫抖了一下。
姜爺爺閉上眼睛，深吸一口氣。
「驀青已經能獨當一面，雨時也長大了，以後可以幫著哥哥一起撐起家族榮光，至於你姜庭賀，出國休息一段時間去吧。」
姜爺爺的話音落下，房間裡陷入了一片S寂。
我和姜雨時對視一眼。
姜父默默地垂下頭。
而姜母則是突然大叫一聲，身體搖晃了幾下，然後直直地倒了下去。
把姜母送到醫院後，醫生面色凝重地告知了我們一個驚人的消息。
姜母身患一種罕見的遺傳性疾病。
「這種疾病在女性中的發病率極高，且在她的家族中有著明顯的遺傳傾向。
「這些年以來，姜太太一直服藥抑制病情的惡化，平時看起來並無異樣，隻是一旦受到刺激，就會復發。」
遺傳性疾病，加上女性發病率，兩句話結合在一起，讓我瞬間明白了一切。
怪不得！
怪不得姜母會默許她母親偷龍轉鳳。
她們母女之所以偷換孩子，不僅是為了讓姜母一舉得男，延續姜家的煙火，更是因為她們生的女孩會得這種遺傳性疾病。
很快，其他人也明白了其中緣由。
姜父滿眼的不可置信。
他顫抖著聲音，幾乎語不成句。
「我知道她一直吃藥，但，她告訴我吃的是維生素。
「她……騙我！」
姜父的臉色蒼白，顯然是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所震撼。
黎嘉美也渾身顫抖。
「我……我是不是也得了這種病？」
11
經過檢查, 黎嘉美最終被確診患有遺傳性疾病。
幸運的是，黎嘉美的病情尚處於早期階段。
更幸運的是, 現代醫學已經攻破了這個曾經令人束手無策的難題, 國外的技術尤其先進。
黎嘉美了解到這一點後，主動請求姑姑帶她走。
親生父母得知黎嘉美生病的消息後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懊悔之中。
「都是我們不好, 沒有給嘉美做這些檢查，對不起, 都怪我們。」
然而，姜爺爺卻搖了搖頭。
「你們千萬不要這麼說。
「這是遺傳性疾病, 隱匿性很強, 不知情是很難察覺的。」
姜爺爺顯然對姜母餘怒未消。
「嘉美的事情, 完全是我們的責任。」
說著, 他站起來, 朝我父母深深鞠躬。
「我代表整個姜家，向你們道歉, 我們對不起你們，也對不起驀青。」
我的親生父母慌忙去扶他。
「沒事, 不用，您看您, 這是做什麼呢……」
姜爺爺堅持完成了他的鞠躬。
我的親生父母被姜爺爺的誠懇道歉所感動，眼眶微紅。
「我們也感謝你們，把驀青教得非常好。」
姜爺爺愉悅地大笑起來。
「驀青很優秀, 也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啊。」
在送親生父母回家的路上，他們問我, 恨不恨他們。
我不解。
「為什麼這樣問？」
他們長嘆一聲，躲閃著不敢對視我的視線。
「當年，我們沒有保護好你, 讓你被人偷走了。」
父親的聲音顫抖著。
「之後你自己找回家，我們, 我們對你也不熱情。」
母親的聲音中更是充滿了愧疚和痛苦。
「就連嘉美回去後，我們也沒有提出讓你回來。」
說到這裡, 他們已經哽咽漣漣。
「我們對你不好, 沒有讓你回家, 沒有保護好你……」
我透過內視鏡看著淚流滿面的他們, 坦然承認。
「恨過！」
那時的我, 懷揣著找到親生父母的喜悅回家，可我得到的，卻是他們的冷漠和無情。
「剛開始的時候, 我是恨你們的。」
我恨他們沒有保護好我，也恨他們不認我。
這份怨恨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, 在我心中熊熊燃燒。
我不甘心, 也不願自己被他們帶來的負面情緒所束縛，於是我僱了私家偵探去探查。
調查資料中有一段錄音：
「我們這樣對兒子，你說他心裡會不會恨我們？」
「……讓他恨吧……他要是回來了，咱們能給他什麼？」
「你考慮得對。」
「哎, 隻要兒子過得好就行。」
聽到這段錄音後，我心中的恨意如同春雪般悄然融化。
我就說嘛，世上怎麼會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呢。
世事無常。
我們來日方長。
（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