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所以他求婚了。
嘖嘖。
我聽著都快相信了。
可惜呀可惜,一個男人都要求婚了,可是連老婆的手指是胖是瘦都不知道。
康一鳴想拉我的手,被我躲開了。想拽我入懷,可惜我太胖了,他拽不動。
最後隻能眼巴巴瞅著我,問能不能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他的眼睛湿漉漉的,楚楚動人。若他是個女人,定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妃。
「唐糖,你總是害怕寂寞,你喜歡讓人陪,你看著什麼都不在乎,什麼都不想要,其實你渴望被珍視,被寵愛。讓我來疼你好不好,我還像以前一樣,對你溫柔體貼,對你有求必應。冬天幫你暖被窩,夏天幫你買西瓜,陪你宵夜,陪你攤店,你想做什麼都可以。」
但凡意志不堅定一點,就要重回唐一鳴的懷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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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生畢業的時候,也是這番告白,明知是假的,可還是向往。
「如果我沒拆穿你,我可能可以和你演一輩子。可是你已經知道我知道這全都是假的,再演下去,連我都會瞧不起我自己。
我不會告訴老唐的。之後你的發展,靠你自己了。」
你給了我五年的溫柔和謊言,我送你五年的平步青雲,算扯平了吧。
再回到黑哥家時,他還沒睡,他問我,「你眼眶怎麼湿了?」
「樓下太冷,凍得了。」
於是黑哥給我被窩塞了個暖水袋。
臨關燈,黑哥欲言又止。
「有話快說,看你這樣我快窒息了。」
黑哥勸我,「分手的痛是一時的,你要是回頭了,你的婚姻就是一輩子充滿著欺騙。」
如果不是睡著黑哥的床,蓋著他的被子,我可能會讓黑哥快閉嘴吧。
我不是舍不得康一鳴,我隻是舍不得他的溫柔罷了。
10
隔天早晨一睜眼,黑哥臉色鐵青。
「你起床氣已經病入膏肓了嗎?」
黑哥把手機扔給我,「這些評委是瞎嗎???」
原來他幫我寄的比賽視頻,連海選都沒通過。
噗。
手機還給黑哥,我又鑽進了被窩。
「比賽的名字叫『女神的舞步』,你覺得我很身上下,哪一塊脂肪和女神沾邊?」
黑哥不服,還想再找別的比賽,我勸他別瞎忙活了,如今顏值既是正義,沒有哪個比賽會讓胖子勝出的。
除非這個比賽叫,胖子的舞步。
如果真有這個比賽,估計主辦方要賠得褲衩都不剩了。
黑哥說,「你這麼喜歡跳舞,有點理想和追求行不行?」
鑽回被窩擺爛,「理想和追求是什麼呀?能吃麼?那你為什麼跳舞?」
「因為我姐。」
大概是太困了,我還想追問,但我睡著了,直到黑哥把早午飯擺上了餐桌。
溫泉蛋配牛油果,我的最愛。
「如果你真是個 GAY,我做你的同妻也不錯。」
黑哥手一抖,碗裡的粥差點撒了。
「你錢包裡的女人是誰啊?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?」
下一刻,他兇神惡煞地看著我,在把粥扣在我頭上之前,我溜進了洗手間。
洗漱後,蹭著黑哥的小電動去舞社上課,宋健又來了。
黑哥又想找各種理由把我支到教練休息室,被我先一步打發他去買商場新開的冰淇淋。
「聽說你和康一鳴分手了?」宋健神採奕奕。
「聽說,趙娜娜肚子裡的孩子,是你的。」我隻是試著詐他,沒想到他變了臉色,雖然隻是短短一瞬,但還是被我捕捉到了。
其實在康一鳴之前,我還有過短暫的一段,稱不上戀情的戀情。
中學時,在宋健幫我解圍之後,沒有人再向我丟垃圾,但我更孤立了。隻有宋健時不時找我聊天,塞一瓶可樂在我抽屜,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等我,捏我的臉,牽我的手。
後來也許他厭倦了,他又有了別的玩伴。
這麼多年過去了,他廣泛勾搭的本性真是一點都沒變。
「這麼喜歡趙娜娜,我讓我爸離婚。」
「別說笑了,怎麼會喜歡她呢。書讀的不少,可惜腦子裡都是草。除了漂亮,一無是處。不像你。」宋健單邊嘴角上揚,「唐糖,是我小瞧你了。」
把宋健打發走之後,我臨時請假,回了一趟家。
等我再回舞社時,黑哥渾身散發著低氣壓,直徑 2 米內,沒人敢靠近。
發生了什麼?
黑哥說,舞社來了新的老師。言下之意是,我要被優化了。
哎,我還以為是天塌了。
拍了拍黑哥的肩膀,「這算什麼?我根本不在意。」
「你也不在意我不能再教你舞蹈,再做你的舞伴麼?」黑哥兇巴巴地問,同時督促我趕緊再找個舞社,等我找好下家,他就過來和我匯合。
我自嘲,「我隻是一個胖子而已。」
「那又怎樣。」
黑哥拽著我的肩膀,去開他的小電動。
11
一個晚上,黑哥悶悶不樂,我惴惴不安。
我們兩個靠在沙發上看一部無聊的電影,我猜我們兩個誰都沒有看進去。
直到我接到老唐的電話,他的聲音沮喪且無力,「娜娜的孩子沒了。」
我問「怎麼沒的?」
「她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了。」
黑哥聽到了電話內容,掛了電話,他說,「你不是最討厭那個作精,怎麼不開心?」
我猶豫了。
不知道能不能告訴黑哥。
我怕他覺得我惡毒。
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。
「趙娜娜的孩子是因為我沒有ťùⁿ了。」
今天宋健來過之後,我就確定了趙娜娜一定出軌了。
而她之所以還敢說,孩子是老唐的,一定是因為她算過日子,但是又不是百分之百確定。
她想賭,萬一孩子是老唐的,那她就吃定了老唐。也許她還期待,萬一哪天老唐高血壓、心髒病去世了,她和我爭遺產也理直氣壯。
但是,我不能讓她賭。
不是因為爭財產,而是真的擔心老唐氣得一口氣背過去。
於是我回了家,想找趙娜娜理論,讓她主動退出。
家是復式,她從二樓往下走,我三兩步上前,告訴她我全都知道了。
我指著她的鼻子罵,用言語激她,我真的隻是想讓她主動離婚。
但誰知,她冷笑一聲,腳下打滑,摔在地上,並向下滾。
她竟然選擇S了她的孩子。
我本可以抓著她,可是伸手的那一刻,我遲疑了。我本可以救她,但我沒有。
等我講完時,我發現我的臉已經湿了,我不知道為什麼哭了。
黑哥讓我靠過去,靠在他的懷裡。
他沒有說話,沒有安慰我,我不值得安慰,我是個壞人。
我還和黑哥說,中學時宋健不僅捏我的臉,牽我的手,他還解開我校服的扣子。
他說,你好白。你好美。你好豐滿。你好誘人。
而我,沒有反抗。
從來沒有人這樣誇過我。
我分不清,他是喜歡我,還是喜歡玩弄我。
或者說,我不敢分清。
其實我也有欲望,我的欲望是貪戀別人的注目,別人的溫柔。
所以明知宋健是個衣冠禽獸,可我沒有反抗。
所以明知康一鳴想復仇,想利用我,可我並未反抗。
我是個壞人,和趙娜娜一樣的壞人,和宋健一樣的壞人,和康一鳴一樣的壞人。
黑哥什麼也沒說,他一定對我失望極了。我的鼻涕眼淚抹滿了他的 T 恤。
「你會不會覺得我壞透了?」
「你不是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麼?」
「你不是說要替我爸管教我麼?你是別人嗎?」
「我管你,你聽麼?」
不會聽。
當和黑哥熟識之後,我就告訴他,我和康一鳴是互相利用,黑哥讓我趁早分手,憑良心談個戀愛;可是憑良心,就不會有人愛我了;
黑哥讓我報名參加比賽,希望我留在這個正規、連鎖、穩定的舞社,互相照應,可是我表現得滿不在乎,其實是因為我怕比賽輸;
我和老唐關系緊張,黑哥勸我,隻看父女情義,別管老唐的婚姻,可我教唆趙娜娜離婚,害她失去了孩子。
「所以不要管別人怎麼想,做你自己就好了。」
去醫院探望趙娜娜,她眼神裡盡是不甘和恨意,可在老唐面前,她一個字的真相都不敢提。
老唐很心疼她,買了很多首飾和包包給她作為安慰。
但老唐工作忙,不可能守護床前,噓寒問暖,醫院裡請的是護工,家裡請的是小時工。
我問趙娜娜,「宋健來看過你麼?」
她目光瞥向窗外,面如S灰。
「學姐,當初你選擇嫁給我爸時,就已經選擇了做個被圈養的金絲雀,你還有什麼資格想要愛情呢?
「況且宋健根本不愛你,他隻想玩你。就像他玩過的數不清的女人。
「不過你不要委屈,他已經被開除了,因為他被曝出來和前幾個離婚案子的委託人有不正當男女關系。」
趙娜娜語氣淡淡,「唐糖,你有什麼可驕傲的?你如果不是老唐的女兒,你還有什麼?你什麼都不是!」
12
呵,作為老唐的女兒,我幾乎沒有得到過父親的注目,父親的關愛,父親的陪伴,早年時,老唐忙於工作,後來律所有名後,我成為很多人眼中的跳板,以及財富的象徵。
可惜,除了美食和跳舞,我沒有別的愛好。
老唐每個月給我的零花錢,我幾乎沒有花過。
以老唐的名義捐給了我的中學,嘗試性地開啟了「她項目」,學校成立了心理小組,設立了「樹洞信箱」,任何一個女生,都可以向「樹洞」傾訴,關於她,關於她們,無論什麼。
被舞社優化後,我成立了自己的舞蹈工作室,就在原來舞社的隔壁,叫「胖子的舞步」。舞社老板覺得我一定撐不過三個月就倒閉。
可惜讓舊東家失望了。
感謝那些沒放棄自己的老學員們,堅持不懈來跳舞, 還轉介來了更多的微胖小姐姐。
休息的時候, 黑哥時常來我的舞社找我, 調侃我,翅膀硬了,能單飛了。
我也自嘲,那怎麼辦, 生活所迫,翅膀不硬,早被別人掰折了。
一直在黑哥家蹭吃蹭睡,他也不趕我走,也不收我費用,讓我有點擔心,他是不是也想利用我, 做點什麼,總不能是看上我了。
玩笑問țŭ³黑哥,「是不是喜歡上我了?」
黑哥當時正在洗菜,轉身把菜葉子糊我臉上。
我把菜葉子揪下來, 怒目瞪著黑哥。
黑哥少見的, 用非常溫柔的語氣說,「錢包裡那個女生, 是我姐,親姐, 她身體不好, 一直吃藥,藥裡的激素成分, 讓她很胖,由於吃藥, 減肥也沒效果。她也喜歡跳舞, 但她從小被人嘲笑, 肥天鵝, 各種你能想到的難聽的外號。」
「後來呢?」
「後來她身體越來越差,也不配合治療。原本我們想去國外試一試,可是她放棄了, 她說在這樣的軀殼裡,活著又有什麼意思。」
黑哥認真地看著我, 準確地說,是注視著我。
「如果我姐能和你成為朋友,也許她會受到感染,覺得作為一個胖子, 也可以自信又快樂。」
黑哥的一本正經,讓我不知道該接什麼。
還好他又接著調侃,「當然, 胖子也會反S,出手穩準狠, 一擊斃命。」
聽起來像誇, 又不像誇。
我在黑哥胸口抡了一錘,黑哥握住我的手腕,「鄭重回答你,我不喜歡男人, 喜歡女人。胖且兇,特別難搞的那一種。」
我突然,有點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