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今天他說能養我,總有一天也會變為他養的我。
張淮剛才那一番指責讓我認清了兩人已經不同頻,辯解再多也隻是浪費時間。
「你是出軌方,憑什麼認為有資格去擬定離婚協議奢望財產平分?」我揉了揉發麻的掌心,把主動權拿回到自己手上,「你不是說我自私嗎?那我就把你給我安的罪名坐實。」
「財產劃分這一塊,我一定盡我所能,讓你拿到最少的錢。」
張淮用一種看透了的眼神望著我,鐵青著臉要離開。
「等下。」
我喊住他,在他皺著眉頭問我還有什麼事的時候,走到他身前,雙手按著他的肩,曲起膝蓋往他腹部狠狠一撞。
「隻是扇你一巴掌太便宜你了,現在你可以滾了。」
張淮吃痛地捂著腹部摔門而去,剩我一個人留在清冷的房子裡時,方才用盡所有倔強來維持的堅強突然就瓦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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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開了車出去,在無邊的夜色中飛馳,一路抵達江邊才猛地剎車停下。
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,江邊的風透過車窗一下又一下撲面而來,把我的心壓得SS的,快要喘不過氣般窒息難受。
我看著戴了五年的婚戒,時間長得足以在指間留下一道痕跡。
脫下揚手用力扔入江中,失聲痛哭。
作為心理師,我開解過數不清的人,但在那一刻,我開解不了自己。
直到知予的電話把我從無盡的痛苦中拉了回來。
「過來我家,請你吃烤鴨。」
當晚在溫宅的頂樓,我們吹著風看著月色,溫大小姐難得親自動手片肉,一塊接一塊地把片好的烤鴨肉遞給我。
我沉默地吃著鴨肉,人在斷崖式分開之後,總會控制不住想起過往的許多事,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。
有時候隻是淺淺一道淚痕,有時候又會流得兇一些。
知予突然提起她的助理,「前陣子她一到晚上睡覺就牙疼,疼得連帶著太陽穴也疼,睡都睡不好。」
「今天終於忍不住去看牙醫了,那顆蛀牙嚴重得要做三次根管治療再做牙套。」
「其實之前隻有一個小黑洞的時候我就叫她去補了,她拖著不去,最後苦吃了,錢也多花了。」
「這離了心的男人就像蛀牙,既然已經存在了沒法改變,早點處理掉就不會痛入神經,也不會消耗自己更多,沒什麼不好的。」
我緩慢地把一片又一片肉送入嘴裡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直到眼淚流幹再也哭不出來,我終於抬手拒掉了知予遞過來的鴨肉,站起來深吸了一口氣,心情恢復了平靜,眼神重回清明。
我說:「不用了,我吃飽了。」
知予笑了一聲,把鴨肉放進自己嘴裡,「你再沒吃飽,我就要啃鴨架了。」
回去之後我擬定了一份離婚協議書發給張淮,意料之中他不同意協議裡的財產分配比例,跑到我的辦公室試圖跟我爭辯。
我靠在椅背上,平靜地回應:「你可以選擇耗著,我會訴訟離婚,也會將出軌的證據發送到你們公司的郵箱。」
張淮臉上的慍怒明顯,他咬著牙問,「沈箐,夫妻一場,你非要做得這麼絕?」
我恍若未聞:「我已經詢問過律師,三七分仍在合理的範圍。」
「你不是很想要孩子嗎,哪天要是徐薇真懷孕了我又恰好知道的話,我還能再爭取一下二八分,你可以試試。」
張淮嘴唇抿直,雙眸SS盯著我,半晌才拿起筆在離婚協議上潦草地籤下自己名字。
他把鋼筆摔回到辦公桌上,冷冷一笑,「沈箐,你真是好樣的。」
我平靜地把鋼筆蓋上放好,在網上直接預約,然後提醒他:「下周二早上十點,帶好證件,民政局見。」
5
周五,我去醫院做每年的例行身體檢查,意外遇到了徐薇。
她看到我了,眼神沒有任何的躲避,反而是笑意盈盈地朝我走了過來。
「阿淮跟我說,你們下周二去申請離婚。挺好的,自己不生孩子,就別耽誤人了,對吧?」
徐薇含著笑眼神無辜,「你也別怪我,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。要不是你們之間本來就存在問題,也不會給了我機會。」
我睨了她一眼,不想在她身上浪費唇舌,繞過她打算離開。
徐薇卻在擦肩而過的剎那捉住了我的手,在我耳邊低語道:「大學霸,你是不是沒想過自己學業優秀事業有成,結果經營的婚姻卻一敗塗地啊?」
「你再風光,最後不還是輸給我一回了?」
我微微偏頭,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嫉妒後是終於扳回一局的得意。
其實我和她大學又不同系,充其量隻是共同參加過幾場演講比賽和辯論賽。
大學時候徐薇是宿舍裡最沉默的人,然而這樣不作聲的她,好勝心和自尊心反而比任何一個人都重,才起了這種沒意義的惡性比較心理。
她哂笑著補充,「你不知道吧,那天去接你之前,我和張淮還在纏綿。當晚也是我命令他,不準他碰你的。」
一陣惡心的感覺湧了上來。
回想起車裡的香水味,車頭的小擺設,包括她聽到張淮說是重要客戶送的那聲輕笑,都是兩人當著我面的調情,也是她明晃晃的挑釁。
「徐薇,你聽好了,」我掙開她的手終於開了口,「第一,我和張淮之間有再多的問題,也掩蓋不了你就是做了知三當三這種缺德丟人的事。」
「第二,多虧了你把他叫走,我不像你,我會嫌髒,也會犯惡心。」
「第三,」我用虎口鉗住她的下巴,眉眼和語氣都冷了下來,「我會幹脆地提離婚,是因為不想對著爛人爛事浪費我的時間,但如果你像今天這樣舞到我面前,我不介意耗下去,讓你一直當見不得光的小三。」
我拿出消毒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,抬眸凝睇著她,警告意味十足:「你最好給我夾緊尾巴做人。」
徐薇被我的動作和話語刺得臉色微變,一股氣騰地從心底湧了上來。
「沈箐你要不要臉,拖著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有意思嗎?」
「你最好趕緊離婚,免得等我懷了他的孩子,你隻會更礙眼。」
但我記得徐薇曾經說過,在她的家庭裡,弟弟妹妹就是她負責照顧長大的。
黑暗的經歷讓她對於小孩子十分厭惡。
這種經過長年累月刻進骨子裡的排斥,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,現在卻為了張淮願意生孩子?
出神間一個小孩在醫院的走廊追逐,因為隻顧著看後面,一不小心就撞到徐薇後面了。
徐薇幾乎是下意識地尖叫著把小孩推倒在地,脫口而出就是訓斥,漂亮的臉蛋都有些猙獰:「你做什麼!在醫院跑什麼跑!」
我皺著眉頭把明顯有些驚慌的小孩扶起來,放輕語氣安撫:「小朋友,醫院人來人往不適合追逐玩耍,下次要注意點,知道嗎?」
小孩膽小地點了點頭,又低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,才跟同伴一起往回走。
我看著徐薇眼底那還未收回來的厭惡,心底發笑。
張淮這新找的人啊,也不見得能讓他如願以償地過上想要的生活。
6
張淮籤下離婚協議書後,我就回家跟爸媽交代了事情始末,把我媽氣得坐在沙發上一直掉眼淚。
我爸更是差點就想去廚房抄起他的寶刀找張淮算賬。
一個被辜負,一個被氣哭,張淮一下子傷了兩個我爸最重視的人。
我的父母很恩愛,小時候我還嫌他們膩歪得很,感覺爸爸把媽媽也當女兒養一樣。
爸爸說我這是在對你言傳身教,隻有我跟你媽媽幸福了,以後你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是真正的疼你。
我安慰他們,人心瞬息萬變,難免看走眼。及時止損,我的人生依舊很好。
一個月冷靜期過去,我和張淮如約在民政局見面,徐薇挽著他的手一起來了。
五年前挽著他的手帶著喜悅地走進去的人是我。
他有瞬間的出神,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我們領結婚證的那天。
最好不要,大好日子,省得晦氣。
我率先走了進去。
輪到我們籤字時,張淮遲疑地看了我一眼,見我已經利索地籤下自己的名字,這才繃著臉,也籤了字。
出來後手上多了一本離婚證,徐薇欣喜地迎了上來,茶香四溢地說道:「阿箐,謝謝你成全我們。希望你很快也能找到自己的良人。」
「不客氣。」我把離婚證收進包裡,淡淡地回應,「你們兩個鎖S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比什麼都重要。」
說完也沒理會他們的反應,彎腰就上了剛打的滴滴車離開。
我要著手籌備成立自己的心理咨詢室,這是在國外學習時就有的計劃,結果回來忙著處理糟心事,擱置了一段時間。
考慮到積蓄問題,各方面都打了預算限制,溫知予一聽我在忙碌的事,立馬表示投資入股,將我的預算大大增加了。
她對我的這種盲目自信,源於她媽媽的抑鬱症是我治好的,也是我們成為好友的契機。
她還順嘴提了一句自己的未婚夫找到了真愛,越界越得人盡皆知的事。
我瞠目結舌,這事兒還能傳染的嗎?
溫知予倒是淡定,退婚前還出了趟差拿下一個項目,完全不受影響。
重點是她說已經有了另一個更優的未婚夫人選。
豪門的世界我不懂,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忙開公司的事。
直到小區裡開始傳我和張淮離婚是因為我生不出孩子。
我們還在談戀愛的時候,張淮見我家小區的環境不錯,就在同小區不同單元樓租了房子,給他媽媽和弟弟一家四口住。
離婚後我們原本的婚房歸我,他搬回去跟家裡人住,和徐薇同進同出的時候小區裡的人看到了,流言蜚語就開始了。
張淮的媽媽解釋自家兒子已經離婚了,跟其他女生正常交往沒什麼不妥。
甚至把離婚的原因歸咎於我生不了孩子。
我因為忙自己的事已經挺久沒回家看爸媽了,所以等我回到小區時,流言已經傳了一段時間,並且隻有我爸媽努力去解釋不是我的問題。
我直接找上他們,是張淮開的門,我開門見山地問:小區在傳我們的事你有聽說吧?」
張淮眼神閃躲了一下,沒有吱聲。
我氣笑了,「你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,倒是一點都不考慮我的名聲是嗎?」
張淮的媽媽走了過來,理直氣壯地嚷著:「我有說錯嗎?哪個好人家能生的話不生啊?」
「還有,當初我們給彩禮時可沒想過你們會離婚的,結果這才結婚五年,我們還沒找你們沈家退回部分彩禮呢,你還找上門來了?」
7
張淮的媽媽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,張淮作為長子,無論是讀書時的成績還是畢業後的事業都比他弟弟要強許多。
但她媽媽就是偏愛他的弟弟更多,甚至經常要張淮幫襯著弟弟。
而張淮對他媽媽的一切要求都十分包容。
張淮是我的初戀,所以到底還是戀愛經驗少,居然心疼起男人了,又想著婚後不會一起生活,我是和張淮過日子,不是和他媽過日子,所以見面的時候一般也就忍讓一下,不去計較。
但不計較不等於好欺負,尤其是我和張淮已經不是夫妻關系。
我看了張淮媽媽一眼,冷聲說道:「如果你不清楚內情的話,我可以告訴你,是你兒子先出軌。」
張淮媽媽神色不變,向我攤開雙手,「你說是就是?證據拿來啊!」
我把視線移到站在旁邊的張淮身上,下了最後通牒,「你不澄清是嗎?」
張淮勸我,「你不要跟我媽計較了,而且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,人都是忘性大的,沒必要去重提。」
「行。」我放棄了交涉,心裡有了決定,「你不是要證據嗎?」
「我就讓你求錘得錘。」
說完我轉身離開,張淮馬上意識到我的意思,神色一變,上前追我,「阿箐,你別……」
不危及到他的切身利益時他永遠不知道慌張。
我用高跟鞋的細跟狠狠踩在張淮穿著拖鞋的腳趾上,他瞬間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腳,無暇追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