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大冒險輸了。
我問追了很久的江盛昭。
「好學生,會接吻嗎?」
一向滴酒不沾的他,為了拒絕我,連灌三瓶酒。
三年後,我不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大小姐。
他卻伏低身姿,化作淋湿的小狗:「我現在很會接吻。
「你想試試嗎?」
1
「你好,請問去哪兒?」
車停在會所門口。
一對小情侶手拉手上車。
男人的嗓音低沉,面色淡然,報出一個酒店的名字。
「好嘞。」
我微笑著服務。
後排的女生一襲白色長裙,身上披著男人的外套,好像喝了不少。
借著酒勁兒,一直往男人懷裡鑽。
「江盛昭,我好喜歡你呀。」
男人不著痕跡地推開她。
「嗯,你坐好,別吐人家車上。」
「才不會呢。」
她的雙手不老實。
摸到他的喉結,拽出一根細長的金色鏈子。
「這是什麼?」
「哇!這個楓葉吊墜好精致啊!
「江盛昭,你老實說,這是不是你前女友送你的項鏈?」
黃燈突然變紅。
我慌忙踩下急剎車。
後座的女生朝前跌去。
撞在了江盛昭的手掌上。
她心疼壞了。
抓住江盛昭的雙手,仔細地檢查。
「你手沒事吧,疼不疼,都撞紅了!」
她使勁兒地拍了拍我的座椅靠背。
「大姐,你會不會開車啊,把我男朋友手撞傷了,你賠得起嗎!」
「對不起,對不起,沒什麼事吧,要不要去醫院看看?」
我做小伏低,惶恐不已。
江盛昭把人拽進懷裡。
「好了,別跟不重要的人置氣。」
他們抱在一起。
車的後座,傳來「嘖嘖」的水漬聲。
透過後視鏡。
我看到那個白裙少女在吻他的指尖。
面色紅潤,滿臉虔誠。
而江盛昭滿目清明。
直直地望著我的眼睛。
燙到了我。
嚇得我不敢再去偷看。
2
目送他們相擁的背影。
我車停在街角。
拿打火機的右手微微地顫抖。
點燃一根煙。
車窗浮動。
是去而復返的江盛昭。
「上去嗎?」
他倒是清風霽月,與光同塵。
顯得我像是不入流的女混混。
我輕吐煙圈,煙霧迷了我們的眼。
「我對三人行不感興趣。」
一把鈔票順著車窗,灑到我身上。
我閉上了眼睛。
觸到他玩味的笑意。
「現在呢?
「有興趣了嗎?」
3
站在電梯裡。
我望著江盛昭西裝妥帖、氣質矜貴的背影。
不由得回憶起那些年。
那個鞋子刷得發黃,常年一件襯衣的窮學生。
真是風水輪流轉啊。
那時,我對江盛昭一見鍾情。
仗著自己有錢,纏他很久。
鬧得最兇的時候。
我也曾一把鈔票砸他臉上。
他閉了閉眼睛。
我冷漠地問道:「多少錢,你才肯跟我?」
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。
看著我。
冷漠地開口:
「桑薇夏,你真讓我惡心。」
4
房間裡沒有人。
很好。
看好他還沒進化到那種重口味的地步。
我扔掉身上的牛仔外套。
直勾勾地盯著他。
「直接來?
「還是走流程。」
江盛昭不講話,與我面對面地站著。
舌尖頂腮,怒意隱在眼底。
「怎麼,你就這麼迫不及待?」
「當然。」
我沒臉沒皮。
故意激怒他。
「我忙得很,跟你玩完,後面還有人排隊呢。」
江盛昭攥緊我的手腕。
力氣很大。
疼。
我皺了一下眉,說:「你弄疼我了。」
他的手掌捧住我的臉。
手指後挪,捏住我的耳垂。
我的耳尖不自覺地泛紅。
察覺到他的視線,也一點點地放軟。
「桑桑……」
「打住。」
我別開了眼,不耐煩道:「要做就快點,別說那些沒用的。」
江盛昭臉上的溫暖一絲絲地冷卻。
又變回那個硬邦邦的臭男人。
「桑薇夏,你就這麼缺錢嗎?」
「缺啊。」
我笑得玩味。
「來者不拒。
「你要不要競價,你給多點,說不定我還能考慮讓你買斷呢。」
5
不歡而散。
江盛昭摔上了房間的門。
不愧是五星級酒店。
他摔得這麼狠。
都沒發出一點聲響。
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。
眼淚聚在眼眶,遲遲地沒有掉下來。
哭?
那是有錢人的特權。
我現在沒有哭的時間。
也沒有哭的力氣。
債主已經發現了我們的住所。
今早還在威脅我媽媽。
如果明天還不能給他們錢。
後果……
我不想浪費時間,去想那些沒用的東西。
用牛仔外套的袖口擦幹眼淚。
我下了樓。
出租車夜裡的生意沒那麼多。
得碰。
我拉了好幾個醉鬼。
其中一個姑娘,上來就問我:「師傅,你相信愛情嗎?」
我頭也不回:「吐車上 500。」
她哭得更狠了。
我遞給她一張紙。
她打開了話匣子。
「師傅,你說,我哪裡不好,他為什麼不愛我?
「他為什麼要選那個老女人,就因為那個女的比我有錢嗎?
「四年!我們談了四年!不如他們剛認識的四天!」
……
她又哭又號。
我被吵得,腦瓜子「嗡嗡」的。
愛情這種東西,誰說得準呢。
我追了江盛昭四年。
不也是比不上。
隻出場四個月的林玉卿嗎。
林玉卿沒我有錢,也沒我好看。
但是,她學習比我好。
江盛昭就喜歡學習好的。
哦,不。
也不是那樣。
今晚,江盛昭身邊的女人。
並不是林玉卿。
看來,好學生的戀愛也不過如此。
照舊。
不堪一擊。
6
我太累了。
在車上睡著了。
臭烘烘的。
車窗被人狂拍。
「師傅,走嗎?」
是快遲到的上班族。
我點了點頭,揉揉睡意惺忪的雙眼,說:「上來吧。」
「姐,去御江科技。」
我腳下一慌,差點把油門踩成剎車。
御江科技。
如果我沒記錯,那是江盛昭的公司。
上班族很急,電話一個接一個,一直催我快一點。
等紅燈的時候,我隨口一問:「你怎麼這麼怕遲到,你們老板脾氣很差嗎?」
他一愣,問:「姐,你是不是沒上過班啊。」
我:?
我確實沒上過班。
不過,他是怎麼看出來的?
他苦笑一下:「別說我了,就算是我領導,也見不到老板啊。」
「哦。」
江盛昭。
好大的威風。
我還記得,大四實習那一年,他被大公司拒之門外。
那時,少年意氣風發。
誇下海口。
等未來有一天,他成功了,必然會是最近人情的老板。
如今。
成功看到了,倒是看不出來一點人情味。
把人送到。
我準備去吃個早飯。
翻出手機一看。
收到一條銀行通知。
轉賬。
一串數不清的 0。
我懷疑自己看錯了。
揉了揉眼睛。
又收到一條信息。
「如何,夠買斷你嗎?」
7
江盛昭解了燃眉之急。
正好,夠我們還債。
還完了。
還綽綽有餘。
我媽急紅了眼,說:「夏夏,咱們家是缺錢,但你也不能去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情啊!」
「什麼事?」
我嘆了一口氣,問:「我還有的選嗎?」
我媽又哭了。
非要讓我說出這錢是哪裡來的。
不然,就要從樓上跳下去。
「丟人啊!夏夏!你一個女孩子,做這些營生,怎麼對得起你爸爸啊!你讓我怎麼給你爸交代啊……」
她趴在窗臺鬼哭狼號。
「我做什麼了?」
我看著她冷笑:「有哪條法律規定,女人不能開出租車了?」
我媽用手掌擦掉眼淚,說:「你媽我還不是一個傻子,就你那個小破車,能賺這麼多錢?」
我淡定地承認:「確實賺不了。」
「你說清楚,這錢到底是誰給的?」
「江盛昭。」
我媽不講話了。
甚至,臉色還有一些難堪。
她也不想從樓上跳下去了。
離開窗戶。
走到我旁邊。
「他回來了?你們又見面了?夏夏,他……他沒有傷害你吧。」
「沒有。」
也就是言語侮辱一番。
不過我一向沒皮沒臉。
才不在乎這些。
我媽連連嘆氣,走到沙發上,一下午,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我睡了一覺,吃飽飯,又要去跑車。
我媽喊住我。
背對著我,看不清臉上的表情。
「夏夏,你離他遠一點,我們兩家,終歸是不合適的。」
又來了。
有錢的時候,他們就拼命地阻撓。
甚至,不惜給學校施壓,要讓江盛昭退學。
現在變窮了。
還是瞧不上人家。
我笑笑,說:「媽,您多慮了。」
他現在可是天之驕子,互聯網新秀。
哪能看得上我。
一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。
8
今夜又遇上了醉鬼。
命不好。
是個男的。
喝得醉醺醺,坐進副駕,伸手就要過來摸我。
「啊!」
一陣力量從後面撞過來。
醉鬼撞到膝蓋。
疼得龇牙咧嘴。
發出幹嘔的動靜。
我冷淡告知:「吐車上 2000。」
他解開安全帶。
狼狽下車,吐在了路邊的草叢裡。
車窗被人敲了敲。
我搖下來,看到一個陌生青年惶恐不安。
「不好意思,你沒受傷吧,要不要下車看看?」
撞得不厲害。
後車屁股一點擦傷。
但我還是有些煩躁。
摸了根煙,叼在嘴邊。
「你想私了,還是報警?」
反正,不管怎麼了,都是他的全責。
「私了。」
一道從容不迫的嗓音從側後方響起。
同一時刻,我手邊的煙被人抽走。
我轉過頭。
看到江盛昭皺眉,嫌惡扔掉我的那根煙。
我仰起下巴,指著後面的那輛黑色賓利。
罪魁禍首。
「你的車?」
他挑了下眉,笑容掀起,意味不明,說:「桑薇夏,這就是你對金主的態度?」
……
我啞了。
9
我的小破車被江盛昭的司機開走了。
他上車的時候。
膝蓋都在打軟。
我叫住他,問:「哎,你還好吧,沒受傷吧?」
他搖了搖頭,逃也似的,上了我的車。
也不知道。
老板今天是怎麼了。
非要讓他跟著一輛出租車。
跟就跟吧。
冷不丁地,突然冷聲告訴他:「撞上去。」
司機嚇了一跳,一開始,還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還在猶豫。
聽到江盛昭語意急切,有極強的怒氣:「撞上去,沒聽到嗎?」
跟了江盛昭這麼久。
這還是他第一次情緒失控。
司機失了冷靜,等到反應過來時,嚇得猛猛踩住剎車。
他抬起頭,看到江盛昭的額前,也布滿薄薄的一層汗。
他長長紓出一口氣,又恢復成那個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江盛昭。
好像方才一切。
都是他的錯覺。
「你做得很好,下車吧。」
10
「哎……」
我還想叫住司機。
他開上我的車,很快就沒了蹤影。
我吃了一肚子車尾氣。
江盛昭擋住了我的視線。
把車鑰匙扔進我懷裡。
「上車。」
我指了指自己:「你叫我?」
「不然呢?」
他抱胸,好整以暇地望著我。
得。
拿我當司機是吧。
你是金主。
你說了算。
我們打算上車。
那個吐完酒的大哥。
攔住我們。
「哎!不許走!你還沒把我送到地方呢!你撞了人就想跑?你信不信我報警抓你!」
我扭過頭,剛想說什麼。
江盛昭拍了拍我的肩膀,說:「你先上車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
他的眼神不容拒絕。
一看就是常年穩居高位。
一次又一次,提醒我。
他不再是當年的江盛昭。
我乖乖上車。
看到醉鬼衝上去。
江盛昭不知與他說了什麼。
醉鬼目光投向車上的我。
灰溜溜走了。
「你跟他說了什麼?」
醉漢最難打發,我是真的很好奇。
江盛昭瞥向我。
「啪嗒。」是安全帶落扣。
「想知道?」
我點了點頭。
聽到他笑了。
「親我一下,我就告訴你。」
我的回答。
是重重踩下油門。
江盛昭被我晃得往後一撞。
我遊刃有餘,評價道:「江盛昭,幾年沒見,你越來越油膩了。」
「是嗎?」
他右手解開領帶,看向我,視線同樣意味深長。
「看來你記性不太好。
「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,幾年前,你就是這麼油膩的。」
我驚得踩錯了剎車。
他又晃了出去。
11
江盛昭的司機開走了我的車。
他就讓我當他的司機。
早上八點去接他。
我打著哈欠,眼都睜不開。
「你不是老板嗎,怎麼還要起這麼早?」
江盛昭坐進車裡,把熱豆漿遞進我手裡,說:「你好像對老板這個詞,有什麼錯誤的判斷。」
我喝一口豆漿,吃一口油條。
「你什麼時候把車還給我?我又不是老板,我要上班的。」
他瞥我一眼,說:「你的車,還沒修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