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和承延豪門聯姻十年,他沒主動碰我分毫。


唯一一次酒後亂性,他讓我打掉孩子,寧願收養被遺棄的孤兒。


如此理智的他用刀割腕,隻為讓白月光回頭看他一眼。


白月光趕回阻止後,他於血泊中抱著她大哭。


「是不是隻有我這樣,你才肯回來看我一眼。」


一向矜貴的太子爺那天哭得極其狼狽。


直到一個小孩跑過來抓住我手。


「媽媽,那個姐姐是誰,爸爸為什麼要抱著她啊?


「媽媽,你怎麼……哭了。」


那一刻我才明白。


我的十年有多可笑。


婚姻是假的,自殺是假的,連被我一點點養大的「孤兒」都是他白月光的孩子。


那一刻我才明白。


承延永遠,永遠比不上他。


1


承延半年前被確診癌症的消息傳出時,一向自持冷靜的他在家裡發了一場大瘋。


他把家裡所有東西全部砸了,紅著眼質問為什麼。


童童嚇壞了,躲在我懷裡大哭,問爸爸怎麼了。


我抱著他在床上講故事,好不容易哄睡著了,出門就看到承延氣喘籲籲地癱坐在沙發上。


他眼尾通紅,雙眼失神盯著面前一片狼藉。


在我印象中,他隻發過一次瘋。


那就是我們兩家聯姻時,他瞧不上我。


剛二十歲出頭的他把我家送的東西一件件當著眾人的面摔在地上。


看著我發出輕蔑的笑。


「我說了,除了她,我誰都不娶。」


承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,少年嘴角帶了血,臉上卻滿是桀骜,冷笑了一聲,一字一句。


「除非我死。」


這件事在圈子裡傳開後,大家除了背地裡猜測痴情種承家公子喜歡誰之外,就是對我看戲般的憤憤不平了。


「宋與秋這麼溫柔這麼知書達禮的女人,能找個更好的。」


可沒過幾天,滿臉帶傷的承延就親自登門了。


承父滿臉歉意。


承延不知怎麼態度十八變,規規矩矩地和我約了一次會,挑不出任何毛病。


這門婚事就這樣敲下了。


我媽告訴我,男人都是這樣,慢慢就會有感情的。


可結婚十年,無論我怎麼勤懇為家付出,承延一直對我不冷不熱,甚至連多看我一眼他都覺得浪費。


後來有了童童後,他才開始鮮有地擺出一個父親該有的樣子。


可短暫的泡影隨著這次癌症的確診,再次破滅了。


承延看了地面很久很久。


直至夕陽斜射,將他的臉陰陽分隔後,他才開始了今天和我說的第一句話。


嗓音低沉沙啞得厲害,裹著說不出的疲憊。


「宋與秋。」


端著童童飯碗的我應聲看去。


我婚前不會做飯,有了童童後,我越發做得好吃,我做了他們最愛吃的炒飯。


男人眉毛高高攏起。


他嘴巴動了動。


桌上沒放穩的杯子啪的一聲摔在地上,發出清脆的聲響,蓋過了他的聲音,碎成一片。


被吵醒的童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
打破了下午房間久久的沉默。


可我還是在無數種破碎的聲音,清晰地捕捉到了他那句近似曖昧哀怨的呢喃。


他說。


「我想她了。」


……


我大腦嗡的一聲,本想安慰的話堵在了嘴邊。


2


大概是提起了。


又或許仗著自己有病。


自從那次之後,承延在我面前不再避諱他那個白月光了。


白色病床上,他脫下了那身嚴肅的黑西裝,穿著藍白的病號服,使本來就冷白的皮膚更加蒼白了。


承父是五年前去世的,他徹底繼承公司後,去 M 國待了一段時間。


工作使他忙得支不開身,放在之前他是寧願在公司過夜也不願回來的。


對於我。


他不是厭惡,而是客氣。


客氣到如陌生人。


但那段時間,他再忙也會回來看看童童。


他會在半夜回來後偷偷打開童童的房門,替他掖好杯子,然後偷偷在他臉上落下一吻。


眉眼盡是柔和。


我打趣地說:「要是真這麼喜歡,放你房間也行呀。」


結婚後,我和承延一直是分房睡的。


因為童童,他變得愛笑了很多,笑得很好看,輕輕攏起我的耳發。


「工作怕吵到他,而且,孩子都黏媽媽。」


我不滿地噘起嘴:「別總推給女人。」


然後第二天,他就直接請了假帶孩子。


愛屋及烏嗎?


我當時在想,或許他真是喜歡童童。


所以,連帶著看我也順眼了?


而現在我才明白,他可能隻是喜歡童童。


童童粘著他,「爸爸」「爸爸」喊來喊去,喊累後被保姆帶回家。


確定童童離去,房門關閉的那一剎那,他的眼神瞬間暗了下去,剛剛所有的情緒都消失了。


「真像啊。」


看著窗外,他突然無釐頭說了這樣一句。


「什麼?」心頭突然咯噔一下,我問。


他沒回答。


自此確診後,他變得越來越寡言,尤其對我。


除了提起白月光那次,像是有不甘似的,他說了好多他們的回憶。


比如一起逃課,一起躲在某個角落彈鋼琴,一起偷著去大理度假。


說起這些,他淡淡的眼神逐漸蕩開,浮現了初次戀愛的少年才有的神情。


我揪著袖子低頭不說話,仿佛最忠誠的聽眾。


我能說什麼?


反駁他嗎?質問他嗎?罵他嗎?


其實結婚那天晚上,沒有傳統婚禮的熱鬧,他就端坐在我面前。


「豪門之間的聯姻,一場遊戲,大家心知肚明。


「所以……」


他沒點破,我才恍然前不久他的君子之風都是惺惺作態,演給他父母看的。


我扯出笑,點頭。下一刻,他就起了身走進了另一間房。


「那以後就分房睡吧。」


他的語氣冷漠淡然。


一如這十年他對我的態度。


而現在,他也是破罐子破摔。


「手術前我想去找她。


「童童可能得拜託你費心照顧了。」


沒有商量的口吻,他臉上一副「我是病人」的理所當然的態度。


我愣了很久,低頭看著自己熬了很久帶來的雞湯,已經涼了。


他沒喝一口。


都說人將死之前,對所想之人的思念之情會指數般加倍。


所以承延徹底不裝了。


他在我面前也沒什麼可裝的。


小說裡那些男主背著女主找白月光後被發現的愧疚之情,也是基於男主對女主有丁點情感的基礎上。


那天我盯著承延的臉看了很久很久。


然後我蓋上雞湯蓋子,聽見自己應了聲。


「沒什麼拜託的,童童是我們倆的孩子。」


3


童童是我倆的孩子。


如果我有孩子,我會給他起名叫「童童」的,可惜他死在了那場意外中。


我和承延十年來做過一件最出格的事情,就是各自不設防喝了酒。


酒後的一場露水情緣,卻沒承想……


一大早,承延捏著眉心苦惱很久,起身後出門不久還是回來了。


他敲了敲桌上的早餐。


穿著西裝的他十分矜貴,也就更顯得他銳利眉眼間的冷漠。


「吃了後我們去醫院。」


一副不容拒絕的口吻。


那天我盯著他纖長的眼睫看了很久,吞下食物的那刻,卻沒忍住掉了眼淚。


承延眉毛皺起,一副不高興的樣子,最終化為冷冰冰的劍。


「我不想現在有孩子。」


隨後是他甩門的聲音。


然後,為了避免這種事再發生,承延再也沒在家醉酒過。


我以為這個家就會這樣冷冷清清下去。


直到在 M 國待了一年後,他帶回來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,被遺棄的。


承延似乎很喜歡他,那也是第一次他很正式地和我商量。


「一起養他怎麼樣?」


那也是結婚六年來,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感覺。


承延大手大腳,抱著孩子時格外局促,惹得我一陣發笑,接過孩子後,他又開口。


「給孩子起個小名吧。」


「一起吧。」


「孩子——媽媽來起更好。」


「媽媽」二字被他清淡說出口時,卻在我心裡丟了個炸彈。


那天他很倔,也出意外地遷就我。


我詫異看過去時,承延正逗著孩子笑,低垂的眉眼說不出的柔和,暖色陽光打下來,仿佛和睦的一家三口。


我想起媽媽說的那句「人都是肉做的,結婚後總會有感情的」,不禁莞爾一笑。


我給他起名叫童童。童童很乖,童童很聰明,童童很漂亮。


很久之前有人就和我說,等結了婚有了孩子,我會變得很幸福。


起初我並不相信。


我是在一個父母同樣是聯姻的家庭長大的,在父母愛爭吵又同樣強勢的環境下,長成了一個很規矩傳統的豪門千金。


聽話,懂事,溫柔,知書達禮,不做一點出格的事。


曾經有人還因此調侃過我。


「千金不都是驕縱的嗎?你怎麼一點脾氣都沒有。」


其實是有過脾氣的,做過一些出格的事,但當我媽跪著用刀對著自己手腕,哭著大喊的那刻。


「你要是再去看那個男人,我就死在你面前!」


刀尖見了血。


我所有的特質、個性,所有還未來得及冒芽的叛逆,統統被壓了回去。


我會是個很好的聯姻工具。


從很早的時候,我就一眼望到了自己的商業價值。


我盡量擔好自己作為聯姻女主角的責任,一如從小媽媽給我灌輸的那些。


所以我並不認為,自己結婚後會有多幸福。


這點倒是應驗了,但長期待在一種過於客氣的環境,我曾不小心抱有的幻想幻滅至壓抑的地步。


直到童童來了。


我不得不承認,當初應下這句話的人,真是個天才。


即使他不是我的親生骨肉。


可我還是不可抑地喜歡上這個小家伙。


童童被接去承母家了。


晚上我來接他回家的時候,童童通常都是撇著嘴。


「爸爸什麼時候才能回家陪我。」


我通常都是苦笑兩聲:「很快了。」


很快他就能和他心心念念十年的人見面了。


想到這,我呼吸都疼了一下,蕩出一道說不明的感覺。


今天他卻是活蹦亂跳的。


「媽媽媽媽,我今天和爸爸通話了哦。


「爸爸說,他今天會回家哦!」


我怔了一下,就被童童的小手牽住。


承母並不知道承延去找白月光的事,隻是略有歉意地握著我的手。


「這段時間真是苦了你了,承延娶了你真是……」


她說著說著就要哭,直到哽咽到說不出話,才把手中的镯子摘了下來。


「這雖然不是什麼傳家寶,是我媽媽留給我的,你、收下!」


承母一家對我確實很好。


這歸功於每次回家我和承延高超的演技。


童童拉著我在超市買了很多要送給爸爸的玩具,可到家後,這個五歲的小孩就困得倒在了床上。


歡笑聲在我耳邊戛然而止,二樓書房亮著燈。


那是承延處理公司各種事務的地方,他不準任何人擅自進入。


而當我打開那一扇門的那刻,我才明白原因。


男人又一次喝醉了酒,癱靠在沙發上,長腿隨意伸展著。


生病的原因,那張臉沒有半點血色。


他走的時候特意穿了定制的西裝皮鞋,特意做了發型,十年來他身上的桀骜野痞逐漸變成成熟沉穩。


可如今這副樣子,隻能讓人想到四個字:喪家之犬。


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,但他並沒分給我一個眼神,上揚的眼角此刻寫滿了失意,伴著酒氣的呢喃回蕩在房間。


「她不見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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